“爱心大使”猥亵9岁受助女童 还原“双面”张海文

宝安区大浪街道“爱心之家”的负责人张海文,因涉嫌猥亵一个9岁的受助女童,被刑事拘留,前天经媒体报道后,引起深圳社会各界的极大关注。

“道德模范”光环下的张海文变身“色魔”,让很多人错愕,曾经与张海文有过接触的人都感到很诧异。

前同事:圈内人都了解他

江枫是张海文爱心之家前搭档,一直热心从事公益活动。他听说近日关于张海文的新闻报道后,表示震惊。

张海文的大浪“爱心之家”于2007年在宝安区成立,主管单位是宝安区民政局。受张海文热心帮扶外来工困难者的消息影响,江枫加入大浪“爱心之家”,成为该机构常务负责人,是张海文的重要搭档,2008年,他选择离开。

在江枫看来,张海文做了一些爱心事业,但是“都是有目的的”。“我对他不感兴趣,外人只看到其表面现象,圈内人都知道他怎么样,没几个愿意跟他打交道。”

江枫表示,“爱心之家”这类组织,在政府注册,看起来很正规,实际上有不少漏洞。这类现象在公益领域不是个案。在他工作的时期内,很少有正规的入岗培训,来这里参加活动的,是闻讯而来的打工者和曾经受助的打工者。

聂祝兵是深圳市信实公益服务发展中心负责人,跟张海文也打过几次交道。“总体对他印象不错,这次媒体报道他的事情之后,感觉很诧异,说实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说。

这种事件发生在民间公益机构身上,对组织发展有非常大的破坏性,尤其是凝聚力极强的创始人的负面影响。

“行内人对这种事情是零容忍,因其会对整个行业有恶劣影响,尤其与服务对象更加不能逾矩半步。因为根据社会工作的专业伦理,是不允许出现此类情况的,这条规定极其严格。”同时,聂祝兵认为,这种事除了机制之外,更应该与个人品质有关。

大浪街道办:尽快给公众一个交代

大浪街道的一名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爱心之家”在志愿者服务、临时救助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先后帮扶、救助了很多遇到困难的务工人员。这些人都在“爱心之家”得到了关怀,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爱心之家”平时大概有二三十名义工,他们都非常热心公益事业,特别是大运期间,帮助疏导交通、维护治安等,非常活跃。包括之前的公益活动,他们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这个机构虽然因为张海文事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是之前他们也没有收到过任何这方面的投诉。作为业务指导单位,大浪街道平时主要对其开展的一些活动进行指导和给予支持,但是个人方面就很少涉及,等这件事情处理完后,会重点研究如何做好监管工作。

她表示,事发后,街道尽心尽力帮助受害的小女孩。同时,爱心之家是一个对基层社区有益的组织,他们希望这个组织能够继续办下去。目前,公安机构正在对事件进行调查,等结果出来之后一定会尽快给公众一个交代。

张海文,1999年来到深圳,当年10月份,还在做电工的他在去老乡家吃饭的路上,救助了一名昏倒在地的女孩,还把自己刚刚领来的700多元工资分文未剩地给这位女孩交了医药费。

从此,他开始了长达十多年救助他人的历程。2007年他创办了“爱心之家”,先后帮助、救助了1000多名遇到困难的务工人员。他也因此成为深圳市文明市民、“十大最具爱心人物”、宝安区“十佳道德模范”、大浪“爱心之家”创办人,56岁的他身上罩满了光环。

■反思

公益组织监管薄弱 有监督才能走得远

张海文事件引起深圳社会各界的极大关注,而公益机构如何监管,也成为公众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很多网友纷纷表示,公益组织因为打着慈善、公益的旗号,获得了很多政府、媒体的关注和支持,但是也不能溺爱,应该让其面对各种社会问题,接受公众的监督和挑刺,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爱心老张”为何能为所欲为?

最多约束到团体,无法约束到个人

深圳市民间组织管理局一负责人表示,大浪爱心之家是在宝安区登记的社会组织,事发之后,宝安区方面正在对其进行调查,之后将会上报市民政局。

“具体案情公安部门正在调查,等事件调查清楚之后,民政部门将会根据公安的调查,做出进一步的处理。民政部门主要是对组织的监管,而组织中的个人有什么问题,其自己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这名负责人表示。

而对于社会组织的监管,民政部门主要根据国务院《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管理条例》、《基金会条例》等具体规定进行管理。主要是有无按照章程开展活动,有无群众举报投诉,组织年检、评估等。

公益组织等社会组织是一个独立的法人组织,具有很强的自治性,按照自己的章程开展活动,并不需要事无巨细向民政部门汇报。社会组织开展活动的过程中自己负责,而其成员也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公益组织的负责人并不会因为其是负责人,就需要民政部门对其进行特别的监管,法律是其最基本的准绳。“如果他触犯哪方面的规定,就由哪方面的职能部门进行处理解决。比如触犯刑法,就由公检法等部门追究其刑事责任。人有十指,十指有长短,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楷模。”

“大浪‘爱心之家’是深圳义工联法人团体会员之一,其义工都是义工联会员,与义工联一样都是独立法人,没有严格的监管职责。而且,最多对大浪‘爱心之家’有约束,但是对于‘爱心之家’的个人没有。主要靠道德和法律约束义工等个体。”深圳义工联负责人薛铮表示。

他告诉记者,公益团体监管难,有两个方面。一是加入义工门槛低,因为义工工作要做到无歧视,因此不会涉及义工个人隐私,深圳义工联只是简单记录其信息,对于更多的情况知之甚少,信息记录不够。

二是义工联对义工最大的处罚,是取消会员资格,而对于义工组织,只有“义工条例”和法律来约束,更多的工作需要媒体和市民来监督。义工联有道德委员会和监督委员会,有违义工身份的事情,会对其批评、指正,越过一定底线会开除,甚至绳之以法。

“大浪‘爱心之家’,作为民间发展起来的公益社团,在深圳凤毛麟角,但这几年这类公益机构发展态势良好,蓬勃兴起。希望这类组织接受社会监督,未来更加公开透明,但是媒体也不要恶炒,不要非议爱心组织。”薛铮说。

如何防范“隐性色魔”?

提高加入门槛,加强资格验证要求

被誉为“爱心老张”的慈善家张海文转眼间变成了涉嫌猥亵9岁幼女的色魔,令人唏嘘。事件发生地点被定格在“爱心之家”的慈善机构,更是令人心凉。成人猥亵儿童的案件近几年屡见报端,也让这种心理疾病日渐为人所知。

隋双戈表示,成人为何会形成此类行为,目前为止,学界尚无定论。一部分专家认为,此类心理疾病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另一部分专家则认为是后天的社会、家庭因素对当事人的影响所产生的行为偏差。

而在他看来,先天因素的潜伏与后天因素的激发共同作用,从而致使此类行为的产生。同时,广州12355青少年服务台特聘专家、广州白云心理研究所培训部主任郁辉辉认为,童年时期情感或性方面的创伤都是导致成年后出现猥亵儿童的行动或冲动的重要因素之一。

“心理学相关数据统计显示,早年受过性创伤的孩子较在正常家庭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在成年后再去伤害其他儿童的比率会高很多。”郁辉辉说。

这个个案之所以会引起这么大的社会关注,主要是由于嫌疑人的身份,张海文创办的“爱心之家”是在当地民政局合法注册,以扶贫济困为目的的公益性机构,而张本人作为深圳市文明市民、“十大最具爱心人物”、宝安区“十佳道德模范”、大浪“爱心之家”创办人,更是身上光环无数。

“由此可见,对慈善机构的准入门槛以及承办人的资格验证要求,亟待加强。”郁辉辉称,尤其是对承办人的成长史、心理健康、性格等方面,都要有严格的专业评估。

“慈善机构承办人是帮助别人重获身心健康,而如果自己的心理本身就不够健康,就犹如一个传染科医生自己患有非常严重的传染疾病,但他仍去帮助别的患者治病,后果堪忧。

郁辉辉觉得,同行业界的督导机制也必不可少,在机构行善的过程中,同行之间相互观察,相互监督,进而共同生成解决方案。内地的慈善机构可以借鉴香港机构的行善模式,提升自己。

事已至此,如何让此类骇人听闻的案件远离公众,防患于未然?隋双戈博士认为,可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加强儿童的自我防范意识,加大家庭、学校、社区的教育力度;二是市民应正确看待心理问题,注重心理治疗,特别是服务妇女儿童的义工、社工等人群,遇到心理问题要及时疏导。

“自汶川大地震之后,心理咨询与治疗逐渐为国人所接受,如市民怀疑自身存在一些常见但隐蔽的心理疾病,应及时向专业的心理咨询机构寻求帮助,达到将心理疾病扼杀于摇篮之中的目的。”隋双戈表示。

■说法

公益人也会犯错

但法律是底线

律师:

深圳律师协会人权保障法律业务委员会主任谭泽先表示,不管是公益模范人物,还是普通人物,大家都必须遵守一个底线,那就是不触犯法律。所以,对公益人群也不能过于苛刻,他们也会犯错,在特定情况下也会犯罪。

所以,张海文涉嫌猥亵女童的事情如果属实,将会有法律来对其进行制裁。按照《刑法》第237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妇女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聚众或者在公共场所当众犯前述罪行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而如果猥亵儿童,依照前两款的规定从重处罚。

“张海文的事情,公安机关在调查,最终如何处理,将由法律来决定。但是,大浪‘爱心之家’作为一个公益组织,大家应该理性地看待它存在的价值。”谭泽先说。

■它山之石

广州:成立理事会执行监督

何淑莹以前是佛山南海义工联的一名负责人,主要负责对义工组织的监管和指导,现在在华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北斗星社会服务中心任总干事。进入社会服务的一线,对于义工服务有更多的一线感受。

“客观地说,目前社会服务组织出现的一系列漏洞,是行业发展的必经阶段,从一个行政指导者变成一线服务者之后,我觉得社会服务机制需要把握更多微妙的细节。”

义工其实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群体,最难以管理和约束。广州社会服务组织已有50多家,都有志愿者参与的领域,一般采取社工带义工模式,而且志愿者都会被要求注册,在广州志愿者信息管理系统登记身份证信息等,做到透明,有踪可循。广州义工联还建立了理事会来执行监督,只要有任何投诉,都会有人去处理。

香港:建立畅通投诉渠道

“实际上,公益机构监管不严出现骗钱骗色等事件,在香港也没法完全避免。但香港有一条完善的流程和机制,最大限度减少这种事件发生率。”香港社会服务发展研究中心深圳计划统筹主任詹满详表示。

他告诉记者,香港社会服务水平较高,社会服务机构主要由社工带头,起到督导和规范的作用。“我们会坚持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订立一套技术标准和流程,确保救助者、救助对象的权利不受侵犯。不能完全避免,但会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对于义工的管理,詹满详介绍,首先是做好培训,不仅给义工,还会给受助者,让他们明白服务的价值观,受助者和服务者之间的关系。其次是日常程序,建立畅通的投诉渠道和机制,受害者不会因为投诉受到信息损害。而在日常服务时,事先都会有专业人士的评估,尽量避免可能出现的事故。

最后,事件发生之后,千万不能闭门处理,要找律师、警察等专业人士求助,不要怕影响社会服务组织的声誉。“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牵涉法律问题,要保护受害者。”这类事件,有的是因为个人问题,有的是因为机制问题,最重要是如何处理,既保证受害者权利受到保护,也尽量促使公益机构继续奉献服务。

(深圳之窗)